那一刻，我长大了（黄子茹）

“成长”这个字眼，仿佛春日里悄然抽枝的藤蔓，总在不经意间攀上心头。有人说，成长是漫长的旅程，可在我记忆深处，它却凝结成了冰天雪地里的一个瞬间——那一刻，我看见母亲鬓角的白霜映着雪光，看见时光在她脊背上刻下的年轮，忽然读懂了成长的分量。

那是两年前岁末的黄昏，暮色裹着细雪簌簌飘落。母亲照例为我系紧羊毛围巾，指尖掠过领口时，我瞧见她手背龟裂的纹路里还沾着面粉——定是方才揉面时留下的。我们踩着嘎吱作响的积雪往公园踱步，路灯光晕里，她的影子比记忆中短了许多。

“当心冰面！”话音未落，母亲脚下一滑。那个永远挺拔如松的身影突然摇晃，像风中欲坠的纸鸢。我来不及思考便扑过去，双臂竟稳稳托住了她。雪粒扑簌簌落在睫毛上，抬眼时，惊觉母亲的发顶已与我齐平。曾经需要仰望的温暖港湾，此刻正在我臂弯里微微发颤。

路灯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，蜿蜒成时光的河。我看见了近些年来这条河里的倒影：冰箱上永远贴着充满关爱的叮嘱便签，书桌抽屉里藏着折了好多次才成功的五角星，暴雨天校门口那柄固执等待的碎花伞。而此刻掌心里握着的，是母亲布满茧子的手，像捧着片饱经风霜的秋叶。

“妈，我扶着您回去吧。”我矮下身，挽住她的左臂，听见羽绒服摩擦的沙沙声混着她迟疑的鼻息。当温热的重量落在我的右半身，融化的雪水悄然滑进衣领……原来成长不是生日蛋糕上的数字，而是我的脊梁能扛起另一份生命的重量；不是宣言与口号，而是深夜里为晚归人留的一盏灯，是悄悄把自制的贺卡塞进母亲枕下时加速的心跳。

路旁的腊梅正在吐蕊，寒香缠绕着我们的呼吸。母亲靠在我右肩哼起我儿时的歌曲。歌声里，我忽然听见破茧的声响——那是十一岁少女的骨骼在拔节，是稚嫩的羽翼正在抖落霜雪。